我处在一片虚无之中，四周满是一片漆黑。
忽然，在我的前方，一道灯光忽然闪起，无数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
法登，团长，麦加班，席仑......每一个人都用温暖的表情微笑着看着我。
我正想向他们冲去，但是我忽然注意到，他们身后，出现了一片箭雨，密密麻麻，覆盖了他们所有人的方位。
“危险！”我吓得大叫了出来。
但是，所有的箭矢在触碰到其他人的时候似乎受到的神力的指引，全部都调转了方向随后向着团长的后背冲去，准确的**了团长的后背。
“团长！”
我叫喊着直起身子，满身的汗都散落在铠甲里，使得内衬布衣与皮肤黏在一起，感觉很不舒服。
我喘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这时才察觉到满耳的嘈杂声。
我转过头，透过城墙向外望去。
“原来下雨了啊！”我叹了一句，然后说道。
法登死了。
我仍然无比清楚这个事实。
事实上，在这个佣兵团中，我最担心的就是团长，其他人我一点都不担心，不是因为他们都与我不熟，而是因为无论他们发生了什么危险，团长总是会第一个跑去帮助他们，所以团长同时也是这个佣兵团中所有人最尊重的人。
但是法登死了。
我呆呆的看着掉落在我的腿甲上的液体，大脑一片空白。
不能再想了，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样似乎真的有些好转了，眼泪不再留下来了，但是眼睛仍然有些难受，就好像有很多东西集聚在眼皮上，使得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我用手擦了擦眼睛，好了。
从城墙向外看雨，豆大的雨点从天空落下，无情的击打在大地上，也打在满地的尸体上，在上面砸出一个个小坑，布满土地的红色颜料被渐渐冲淡，直到看不见他原本的颜色。
看着看着，忽然一个影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是一个人的形象，那人跪在地上，面朝大地。
我不禁多看了几遍，虽然这里有这么多尸体，但是在死前摆出这样姿势的尸体可不多见。
又看了一会儿，我忽然发现这人有一点眼熟。
是我杀掉的格里克人吗？
记不清了......
又仔细盯着他看着，渐渐地，这个影子与我印象中的某个人冲重合了。
“见鬼。”我大喊一声，拿起我的剑，迅速冲出城。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团长抱着法登的尸体跪在地上，将自己的面孔埋在法登的胸前，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法登面朝上，满身的血迹早已被大雨冲刷干净，只剩下满脸的苍白，他身边的地上，正放着一把匕首。
“团长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几个小时了。”当我到城门外的时候，有些人注意到了我，于是小声对我说道，“之前团长过于悲伤，想要自杀，被我们及时阻止了，自那之后就一直这样，都没有抬过一次头。”
我一怔，想起了我们出征前，团长对我们说过的话。
原来，那不是用来明志的啊。
我远远的看着团长，最终没有说什么。
“那名副官呢？”我向那人问道。
“被大家砍死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因为没能亲自报仇而感到遗憾，但再次思索了一会儿后，我又问道，“那些格里克高级士官俘虏呢？”
“在审讯室，修瓦军队的首领正在拷问他们，哦，审讯室就是我们住的地方的最右边。”
我又深深看了一眼团长的背影，然后又走回了城内。
见鬼！我的心中烦躁不已，一旦回想起团长的样子，就会有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这甚至能稍稍冲淡我对失去法登的悲伤，我的腿下意识的运动着，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审讯室的门口。
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审讯室，这里在今天之前不过是一个遍布黑色粉末的屋子罢了，我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在里面，一名穿着白色铠甲的人正站在一名被绑着坐在座位上的格里克人前面。
听到开门声，那名修瓦城军官回头看了看，随后他明显想了一会，随后开口道，“我记得你是奥布酷奇援军？”
“是的，我叫塞吉斯塔，不知阁下是？”
“我叫西瓦伦，修瓦城军事顾问。”
“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名格里克俘虏。“你会格里克语？”
“我的母亲是格里克人。”
“审讯进行的怎么样？”又点了下头后，我问。
“不太好，他们都不肯说。”
“我们还有多少这样的军官俘虏？”
“还有很多，最后他们都聚在一起逃窜，所以被我们一起抓获了。”
“很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问道，“接下来，让我来审讯，你当翻译，可以吗？”
“当然，你来试一下吧，让我休息休息。”他伸了个懒腰，然后站到一旁，给我让了位置。
“谢谢。”我站在他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格里克人，他正好也疑惑地抬头的看着我，我平静地盯着这张疲倦的面孔，上面沾满了泥土。
这张脸让我想起了死去的法登和跪在雨中的团长。我强忍着愤怒开始了审讯。
“你们是哪里的军队，要向哪里行军？”
旁边的西瓦伦翻译道。
那名格里克人听懂了，他难看地笑了笑，然后吐出一句话。
而西瓦伦也尽职的翻译了出来。
“去死吧，白痴。”
杀气！
我明确的感受到我的面部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整个心脏中不由得充斥着如同爆炸般强烈杀气，它如同狂风般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铺在地上的稻草似乎都被吹得晃动，面前的格里克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的手迅速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随着一声响亮的金属摩擦声，剑被抽离了剑鞘，然后，剑锋以一个完美的弧度割开了那名格里克人的肌肉，从大腿到肩膀，都喷洒出了鲜红的血液。
这一切是那么自然，如同我在训练场做的每一次训练，我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西瓦伦惊愕的神情。
面前的格里克人无力的垂下脑袋，再也抬不起来了。
“你在做什么！？”西瓦伦冲我叫到。
“把下一个人带进来。”我冷冷地说道，连我自己都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
也许是因为我的语气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西瓦伦还是让士兵把面前的尸体抬出去，然后让士兵把下一个囚犯押了进来。
第二是愣头青，一进来就大喊大叫，所以被我一剑砍死了，直到第三个人才注意到了地上的血迹，于是他便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西瓦伦将囚犯押出去后，盯着手中的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问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先问一下团长。”我站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我走出城外，走出挡雨的地方，来到团长身边，团长动了动，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人保持着抱着法登的动作说道，“是塞吉斯塔吗？”
“嗯。”
短暂的沉默后，我决定先说话。
“马可罗尼亚要输了。”
团长全身一抖。
“知道为什么格里克人的军队全部都是强征的农民吗？因为他们在库洛大峡谷包围了马可罗尼亚的主力军队，那之中包括海莫劳和修瓦城主，包围根本不需要太精锐的兵力。”
“所以我们才收不到海莫劳的任何消息，根据格里克人的情报，他们已经被围了半个月了，像这样的军队正从马可罗尼亚的各个方向进入，向库洛大峡谷进军，他们是为了全歼马克罗尼亚的军队。”
“我们要去吗？”
我很确定他听清了，因为他正缓缓抬起头，望着我。
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令人心惊而又混沌，脸色因淋了太久的雨而变得异常的苍白，面孔上尽是悲伤与自责。
看到他这幅样子，我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用我可以控制的低沉语气缓缓说道，“你还要自责到什么时候。”
“法登是我害死的，如果我没有鼓动大家出征的话，他就不会......”
“法登他愿意为你去死，我们都愿意为你去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为了一己之私......”
“法登是为了他自己的目标而死的，不是为了你的目标而死的。”
“可是如果我能劝他留下来休息的话......”
“你给我住嘴！”我抓住他的衣服，“你还要这样自责到什么时候，你不是神，你只是这片大地上的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的其中一个，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我把它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雨水，他慢慢爬起身来，却仍然低垂着头。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开口问道，“告诉我，你的抱负是什么？”
他似乎愣了一下“......是为奥布酷奇扬名。”
“那么，你就应当去实现它，而不是为了一点小事而止步不前。”
“可是......”
“还记得你在我们的村子门口所对我们说的话吗？”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记得。”
“法登已经死了，可我们还有四百九十九人，他们都在等着你的命令，他们都在看着你，都相信你能带给他们胜利，可你呢？我只看到了一个因为一点小事就不敢面对他们的软蛋！你怎么对待我们的信任。”
“你若是倒下了，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我看到他眼中的混沌逐渐消去，变化成我不曾看到过的奇异色彩，他是蓝色的，比最蓝的天空还蓝，散发着慑人的寒气。
“没错，你说得对。”
他缓缓放下法登，然后站起身，全身都透露着一种理智，他将时常挂在嘴边的微笑放下，换上了不苟言笑的神情，手臂重重拍在我的肩上，话语也变得冷冰冰的。
“我若是倒下了，你们还怎么活下去。”
我握紧团长放在我肩上的手，心中却隐隐浮现了另一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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